仁者之怒:督请北京公安释放胡佳
翟明磊
今天是元旦,我的心却活在冰冷中。
胡佳十二月二十七日被北京市公安局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刑事拘留,警察们用“特殊方式”悄无声息的方法打开胡的家门,突然出现在卧室,胡佳没有来得及穿鞋与上衣即被带走,他的小爱人曾金燕正为出生刚刚一个半月的女儿胡谦慈洗完澡,被控制住,家中电话被切断,银行卡被搜,所有的通讯,摄像机,联系设备被带走,6名警员住在他的家中。
于是我和爱人象得痴迷症,陪父母上博物馆,吃热闹的新年饭,钻进暖暖的被窝都会想到胡佳与金燕。一想到警察住在金燕家,我的爱人就哭了。——“他们凭什么,凭什么?”而我只有沉默。
可是说起胡佳,我是惭愧的。我从来没有公开表示支持胡佳的工作,和所有普通人一样,虽是朋友,对胡佳的工作“敬而远之”,一年难得见上一二次,甚至到胡佳家中,都是悄悄绕过国保,偷偷进他家门,唯一干的有胆之事是公安建议我不发金燕的稿子,我照样刊登。
因为我怕支持胡佳影响我当时手头的工作:编一份小刊物《民间》,我怕惹麻烦,要知道连胡佳的邻居多上胡佳家串门,都有国保跟踪到家,警告他们。邻居不知情,只知抱怨,胡佳这家人怎么这么麻烦的啦。
于是胡佳孤独在家中,每一次与别人的见面,他都充满着渴望,他也是一个普通人啊,也想和正常人一样交往啊。
记得他深情的说,一天深夜,有人突然敲门,原来是小区中的居民悄悄给他送来了钓到的大鱼。胡佳的那份兴奋与无奈,听了让我心酸。
每次与胡佳的见面,我都不谈及他的工作。
我有很多理由,但根本的一条是,我可不想变得和胡佳一样啊——门口天天有人看着,没人敢上门。
我和胡佳的观点不相同,我认为中国社会公共道德的缺点是导致现状的根本原因,只有公民教育能改变人们人性中的卑劣。而胡佳认为政治制度可能更重要。这些年来,胡佳的观点更为平和,他认为一个个公民的维权相当重要,只有这样才能唤起更多的公义。他也在实践自己的想法。
既非圣徒也非革命者
胡佳小两口究竟是做什么的,让某些政府部门如此害怕?胡佳是做艾滋病维权工作的,近年来延伸到一些维权人士的人权呼吁上。而金燕也同样是做艾滋病救助工作,因为长年在大量因艾滋病导致免疫力下降的农村人群中救助,金燕因此曾得过严重脑膜炎,一度病危,活过来以后记性没以前那么好。她还有严重的心脏病。
胡佳与金燕都是佛教徒,因此看到小动物,弱者都有天生的同情,他们的工作如果说更多的出于意义与责任,不如说是天性。他们是由性情达至道义的人。因此我喜欢他们俩。
还有我喜欢他们更有一条,他们不是革命者,如果去他们家,你会发现屋子里满是卡通玩偶,许多小猪猪、小青蛙,仿佛回到了孩子的时代,这些都是两个大人的玩具。他们是两个赤子啊。家温馨而舒适,嗯总能吃到好多好吃的,金燕爱吃芒果。——但愿那些脏手不要摸到他们的宝贝们。
他们也不是人们说的圣徒,朋友眼中的胡佳更象一个公子,虽言辞温雅,很有教养,可因为是父母年老得子,分外娇贵,因此早年的胡佳实在很任性,这也让他不会妥协,还揍过绑架他的国保大队,没少吃过亏。朋友还笑话他:还是非暴力和平主义者呢。胡佳还有许多理想主义者一样的缺点:爱(大爱)远方的人,而忽视身边最亲近的人,有时象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孩子,金燕没少抱怨他。可是在胡佳2006年一度失踪四十多天的日子,金燕勇敢在自己的博客里寻夫,不间断地写博客,终于让绝不承认绑架了胡佳的国保大队吞出了胡佳,那些日子,金燕老了好几岁。经过这些日子,两口子更恩爱了。胡佳成熟了,会照顾金燕,更象一个好爸爸了。朋友们眼看着胡佳越来越完善。
每次在外见到胡佳,都是后背一个大包,前胸背一个中包,弱小的身躯总在奔走,在可可西里,在艾滋村,在纪念胡耀邦的天安门广场,在盲人律师的山东农村……哪里有不公义,哪里就有胡佳。
胡佳很弱小,却有超人般的勇气,因此他经常忘了自己,在一次讲座中,我第一次见到他,他讲过最信奉的是唐名医孙思邈《千金方》中的一段话“大医精诚”,我抄了下来:
“凡大医治病,必先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崄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
我因编《民间》而熟识上百个NGO,也了解艾滋救助界的内情,我可以与成千上万受益于胡佳帮助的艾滋病患者作证(如果他们愿意),胡佳确实如大医精诚的格言那样做的。他还曾是年迈的高耀洁医生最好的助手,他与金燕就是那位白发观音身边的一对金童玉女。也因此相识相爱。
大医精诚的这段格言也是解读胡佳日后维权经历的关键,对他人命运与苦难的感同身受是胡佳的特质,不顾惜自身并非鲁莽,而是护生。
胡佳是素食主义者,是真正能够看透生死的人,因此而来的大勇,是我完全无法企及的。我因此而敬佩他。
同时,正因为这种勇气,他能干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在四十一天警方非法绑架禁闭他时,胡佳会以头撞大花瓶,宁头破血流,也要因此得医而取得外界联系,一旦稍有宽松,他就要求囚禁期间允许他长跑练身,跑得跟踪者气喘吁吁。
但就是对软禁他的国保们,他一方面会有些孩子似的恶作剧,拍下他们的丑态如抠鼻子,如无聊时左右手相搏,做成《自由城的囚徒》一片。一方面又会同情他们在寒冷中守候,在过年时为他们送饺子。
对我最大的触动是,虽然我对胡佳的工作不问不支持不知晓的三不政策,一旦《民间》被非法查封,胡佳夫妇最早发出呼吁的声音,并称“我们都是民间”。在困难时期,我与爱人才体会到有时一个电话,一个笑声对于我都是那么重要,人啊人,只有经历过苦难,才知明哲保身是多么可笑。
我终于醒悟,胡佳做的是多么重要的工作啊。我的自责与内疚将永存我心。
也正因为他这份出奇的勇气,一听到他以“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被刑拘,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坏小子”莫非真干了什么荒唐事?我急急打开他的博客,说来惭愧,金燕的博客我常看,胡佳的博客我是第一次看。
看完以后,我愤怒至极。
因为胡佳行动不自由,联络多靠电话,网络,与公众交流只有博客。那么胡佳的博客上写了什么?
除了艾滋病人的基本权利
维护,还有上海拆迁户的权利投诉信,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为太石村村民维权,批露为高智晟律师维权的郭飞雄在狱中受酷刑对待,受的什么酷刑,我不忍启齿,但仍表述如下:他的腰全坏了,他的手因吊打也坏了。警员用万伏高压电警棒电击他的生殖器五分钟让其自认其罪。这种无耻下流的酷刑如果不是郭飞雄妻子张青在公开信(发表在胡佳博客上)中写,打死我也不敢相信。
将心比心,这侵犯我作为人的最低道德底线。即使是江洋大盗,杀人如麻,你可以将他枪毙不可以用这种酷刑,更何况,郭飞雄被判的是非法经营罪,还不是组党或反政府的严格意义上的政治犯,最多是个良心犯,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
我非常愤怒,是因为虽然我与郭飞雄完全不认识,对于我这样的一个政治糊涂蛋,去年十七大究竟是党大,还是人大都不知道(现在知道了)的知识分子,这种恶行侵犯我作为人的尊严,这还是人间吗?我不管什么政治形态,不管什么国家,须信守人类基本文明,这种不人道是我不耻的。
我很惭愧,我太不了解胡佳,也不关心他的工作,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郭飞雄受了如此酷刑。如果我是胡佳,我也会愤怒地写出来,正因为郭的遭遇,胡佳才愤怒地点出两大公安局长的名字并抗议政法系统的恶行。
可是如果胡佳不出事,我都不会读到这事,我还是闭着眼睛过我的安稳日子。郭的妻子张青叫天天不应,她写道: “为了对郭飞雄实施政治迫害,人们看到了他们的所作所为:使用经济的罪名,却没有确实有效的证据;没有证据不要紧,只要有暴力就行。一般性暴力不奏效,中国政府还有高压电警棍,用万伏高压电警棍电击生殖器。用了一次还不罢手,还要用第二次,甚至把电警棍伸到裤子里面,击打生殖器达五六分钟之久。
每写到这个地方,我都感到政府的做法恶心之至!就是中世纪的匪类也不会在众目睽睽、高度关注之下,用这么无耻的酷刑对付人。
我感到一点歉意。尊敬的胡锦涛主席,我不得不一再一再地对您说起这些事情。因为这些邪恶的不堪说出口的事情存在了,政府做出来了,我的丈夫郭飞雄的身体承受了。作为他的妻子,我不接受,不愿意忍气吞声,不愿意把这些强权垃圾咽下去。我要抗议,要伸冤。而您,作为中国政府的最高负责人,当仁不让的成为我申诉丈夫冤情的首选对象。”
1986年,我国政府已签订了《禁止酷刑和其它残忍、不人道或有辱人格的待遇或处罚公约》(1988年正式生效并实施),因此我敬请有关部门调查郭飞雄受酷刑的真相,并考虑不采用以酷刑得来的相关证据。同时也希望胡佳在整个拘禁期不应受到酷刑对待。胡佳有严重的肝硬化,每天需用药,也恳请公安能慈悲为怀。
胡佳的言辞另一个可能惹事的即是:不支持奥运,认为政府没有信守改变人权状况的承诺,北京市公安局长是奥组委成员,而恰是人权最大的破坏者云云,因此胡抵制奥运的态度明显。
但是,反对奥运就等于煽动颠覆国家政权了吗?退一万步说,奥运因胡佳一句话停办了(当然这怎么可能?),国家政权就颠覆了吗?一家子请了个大酒席,席上有个叫花子闹了一下,掀了桌子,这家人就完蛋了吗,就瓦解了吗?有这样脆弱的政权吗?
请给人们这份言论自由吧。宪法保障公民有自由评介公共事务的权力,而奥运正是公共事务。
尽管我们还看不到具体的案件材料,但我们可以请朋友们自上胡佳的博客,看看究竟有哪些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的内容,相信你们自有判断。
同时,也应清醒认识到,尽管我们可以站出来为胡佳作证,证明他是一个如何高洁的好人,但一个好人并不能因违法而避免法律责任。因此我赞同政府认为“法律面前任何人不能特殊,胡佳也不例外。”
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事关政府,中外瞩目。而以往的国际案例中,往往有不明智政府秘密审判的恶迹。例如以涉嫌叛乱立案的雷震案因当时蒋介石政府交军事法庭审判而千古留下骂名。
我们相信中国已是外交大国,也是一个对自己国民胡佳负责的法治大国,自然会将此案证据公之于太阳之下。
用事关国家机密而不让律师参看资料会见胡佳,是难以塞天下人之口的。我们应当重点支持此案李劲松律师,合法取得相关案卷,将之向众人展示。
真正可以颠覆政权的
胡佳与我自己的故事,让我明白,是恐惧让我们隔绝,让人们不得互相援助。这些年来在普通大众与维权者之间仿佛有一道透明的玻璃墙。一种奴隶道德使公众在玻璃墙外视苦难而不见,现代的公民应有主人的道德,国家是我的家,家中的事务,我可以评论,可以生气,可以说出来。
真正能颠覆政权的不是胡佳的几句网上的话,让我来告诉你们颠覆政权的是什么。
你们知不知道有一种愤怒,叫仁者之怒。
在这个社会上有很多仁者,他们宽容地对待别人,默默做自己手上的工作,无论哪朝哪代,他们因为认同朝廷带给社会的安宁,而认同政府,成为社会各界的中坚力量,承担了各行业的主要责任,他们是做事的人,是与世安宁的人,但他们并不是没有原则的人,他们同样有自己的独立人格与主张。一旦政权触动了他们做人的底线,触动了人类文明最基本的尊严。仁者会动怒。
仁者的心是宁静的,但一旦动怒将如雷霆滚滚,发于九天之上。那是民意,那也是星空的力量,那是可以载舟覆舟的力量。
在胡佳家中有一尊香木大象,这个大象双耳竖起,全身筋脉贲张呈愤怒状,我觉得这正是胡佳的象征,只因保存自己善良敏感的天性,而一再承担过大的重担。
胡佳的命运如果激怒了那些沉默的仁者,绝不会置之不理。这种仁者之怒将超越恐惧而席卷民间。
胡佳有自己的维权界同道与战友,我并不是其中之一,也没有他们的大勇,我相信他们对胡佳会有营救与帮助,也并不缺我这样一个人弱言微者的公开信,只是我需要对自己的仁心有一个交待,任何时候,人不应当做弃友背义之事,这是胡佳的游侠原则,也是我的原则。
我不谈什么现代政治文明,我更愿引一段旧王朝读书人对政治的见解——吕坤《呻吟语》:
“故天地间,惟理与势为最尊,虽然,理又尊之尊也,庙堂之上言理则天子不得以势相夺。既夺焉,而理常伸于天下万世,故势者,帝王之权也,理者,圣人之权也。帝王无圣人之理,则其权有时而屈,然者,理也者,又势之所恃以为存亡者也,以莫大之权无僭窃之禁,此儒者之所以不辞而敢于任斯道之南面也。”
(我用白话文稍稍意译如下:天地间,人的基本道理与政治强权力最为尊贵。但是,理又更为尊上。在庙堂上讲道理,天子也不应当用权力来阻止与侵犯。如果不让人们讲基本的人道,这个理就会伸告天下与江湖,一
世不伸,伸于万世。所以权势国家机器是帝王的权力,人道与公义是圣人的权力。帝王如果没有圣人的道理支撑,他的权力也不一定能长久。而人道与公义是政权存亡的依据与合法性。所以无法用政权与国家机器来歪曲与禁声。这就是读书人前仆后继敢在政权面前发声的原因。)
我翻译得对不对,这番话还请圣明而学识丰厚的胡锦涛书记与温家宝总理指正。
一个政府也许可以是不民主的,但绝不可以不人道。 我相信,超越各种意识形态在人道问题上政府与民间是能达成一致与和平,因为我相信政府也由人组成,而人心也都是肉长的。我不希望再现两汉末年的情境,“朝政昏浊,国事日非,而党锢之流,独行之辈,依仁蹈义,舍命不渝,风雨如晦,鸡鸣不已。(顾炎武《日知录》)”2008年已是物质上的盛世(注,因中国人的勤奋与政府专注经济发展,今年中国GDP总量上已超过英国,以往的赶英超美居然实现一半),是奥运之年,我愿看到也是中国文明转向发达的盛世之始。顺势而为,何乐而不为?
说到底,谁不想过太平的小日子?谁想自己一个多月的女儿失去父亲?谁愿意一个身患严重肝硬化的丈夫得不到医治?
我们共生在今世并非无缘无故,从佛教来说,我们有共业需一起转化,生命是那么可贵,同生一世的人们应当相互珍视,即使是你想批评的人,或惩处的人,也要尊敬他们。无论是主席还是农夫,在灵魂上都是平等的,人们常因为立场,道德,见解,利益,而忽视任何人与人之间相同的仍是绝大部分。我们都过着琐碎的日子,我们都喜欢住好房子,我们也孤独,而渴望爱,也会因情绪而目空一切,同时往往倾向于肯定自己。
正因为人性的无奈,争执才会常起,和解与反思才是必须的。 政治只是人类头脑中极少部分的极小处,而生命是相通的。
大地苍茫,千古一瞬,同在此美好山河的人们能以心转境吗?能否人世安稳,岁月静好,正在于互相理解彼此的天性,而不相违。压抑胡佳至善的天性,让他不救助他人是不可能的,但那份执着也可能化为伤人的金刚怒火,让管制者处于道德羞辱而愤闷。
查封《民间》,抄乱我家,我并不愤怒,只是悲哀,因为我明晓这只是气候变化中的事,但如此对待胡佳,我是极其愤怒的,因此虽然我《民间》之事未了,仍要大声疾呼,不怕打击报复。要警惕文革中治人以莫须有罪名,上纲上线,违反人道,人人自危的恶习卷土重来!心能转境,同样,愚痴的心会带来同样的苦境。
法国的知识分子左拉写过《我控诉》,为一个素不相识而蒙冤狱的犹太籍军官大声呼吁,这也是我做为一个中国人的《我反对》,为一个可称慈心勇士却冤枉入狱的年青人呼吁:从人道的角度,而不是政治的角度,我反对胡佳的冤案,我不乞求,而是用一个人的堂堂礼貌督请政府释放胡佳。
今天(1月3号)我还读到了艾晓明君对胡佳的支持公开信,我敬服艾君不愠不怒的理性,仁者还愿意静心与官府商榷,我认同这种和平的态度,也愿意呼应,督请北京公安重新考虑你们的行动。和解会使双方获得荣光!也更会让国人与海外的人看到中国奥运前的文明觉醒。
我想,海外与海内的朋友们,虽然有些保守势力在棒杀胡佳,我们也不该捧杀胡佳,应当还胡佳一个普通人的体贴。固然,胡佳身上的高尚之处,常人不可及,可是他也是普通人,长期的软禁(长达222天),积压的愤怒,加上胡佳对上访者、被欺凌者的感同身受,传递的怨恨,当然会使他言辞有时难免偏颇。如点了北京与上海公安局长的名,情绪化地指责政法,并控诉他们的人权劣迹。不赞同未改进人权的奥运。(我理解胡佳,因为我曾采访过二百多拆迁户,最后精神受到极大的压力,那份焦虑与无能带来的无奈,会转化成愤怒的。)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上升至用“煽动颠覆国家政权”来治罪啊。相反,那些公安局的人不免对应胡佳的情绪,而有治罪的冲动,也可以说是某种程度上的“人之常情”,只是政府的宽容度必须比个体要高,应当容忍异见,特别是公安,因有国之利器,是执刀者,要能忍受最强烈的批评辱骂才行,否则如果“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强权力将摧毁一切。
大家一起来“驯虎”
唯一的化解,无非是解心结。双方均勿走极端,而守中庸之美。中华民族是一个恰如其分的民族,也是温和的文明。公安应当放弃对胡佳的所有软禁行动,因为这没有法理。通过这个解禁行动,让胡佳心情通畅,更加清晰表述自己的主张。胡佳要求政府践诺改善奥运前的人权,这一点无可厚非。还有:立即停止对郭飞雄的酷刑,遵守人道的基本底线,只有这样,才能让仁者不怒。其实整个事件本质上并不是胡佳与北京公安的矛盾,胡佳只是众多苦难的集纳者,更多地需从我们社会制度改进上思考,才有根本的解决,才不会出现理想主义者一个个被送进监狱的悲剧。人是抓不完的,特别是有了公民权利意识的民众只会是越来越多,怎么办?只有让人们在公共讨论中一起来约定改进我们的一系列制度包括政治制度。
艾教授说:“化敌为友,铸剑为犁”。我想了具体的办法,胡佳有才干,应当把他请来做协调员或顾问,与政府一起解决弱势者所受不公问题,也可请胡佳设计方案,充分发挥他在基层工作的经验……
“喂喂喂,打住打住!”我听到一个声音在喊:“我们是要把他做阶下囚,你却让他做坐上客,荒不荒唐,你这个书呆子!”
且慢,书生之见自有道理,既然抓人已被认为是笨办法,何必一条路走到底呢。其实有先例,而且就是香港政府。在香港,有一个叫“长毛”的年青人(梁国雄),被称为“抗议专业户”,总是激进地反建制,以切格瓦拉为榜样,还参加过托洛斯基派。每次上报纸都是长发飘飘举着标语在街头喊口号。有趣的是后来,香港老百姓选他当立法委员,配有丰厚委员工资与调查民意的资金,政府请他指正工作,做得还不错。我认识的一位陈博士,早年是做社区抗争工作。现在他被聘为香港政府的高级顾问,一旦社区与政府 有冲突,他可以自己丰富的经验为政府出主意,因为他早年社会活动的品德,居民也相信他。其实市场经济中,当你消灭不了你的竞争对手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合并。被查封的《民间》,战斗并非其强项,我们研究底层社区合作,研究政府与民间互动,合作,这方面国内外的经验不少,可以提供,诸如联席会议,协商民主,陪审团协商制度,在中国也有试点了,我们可以介绍专家。其实胡佳是最有利于政府开展基层协调工作的,只是缺少一个长设的制度来吸收他,政府除了“宽容”,聪明的政府还会“包容”,即化你为我,用你所长。为善为恶,只在一念中,心可转境,政府如有此心,“化剑为犁”,有何不可?现在是胡佳与公安,两根弦都太紧,快断了,调松一些,不紧不驰,可弹奏好听的曲子,此谓之中庸,借
“猛女”胡紫*微的笑话,“在这些传统的价值观输出国际之前……”——咱们也可用一用嘛。轻跃转身,心生和气,大家都是为了公共问题解决,妥协无任何丢人之处。艾君说胡佳“舍身饲虎”,可能说双方“骑虎难下”更恰当些。所以大家来驯虎才是关键,虎不是政府,而是双方的暴戾之气与斗争之心。当然政府首先要主动,人在你手中呢。
“松手,驰心。护生,调息。”
“勿以心为师,做心之师。”
对自然生发的愤心,要有驯解之道。各位对政府也当有恳切的劝解之心,也应当有信任之心,治理大国并非易事,奥运是和平的盛会,万源融流的盛会,沾一些喜气,也沾一些友善总没错。人易同情弱者,国际与民间舆论如果一面倒,易使北京公安处于孤立之境,孤独者易生愤怒,不想公安也体会了被长期软禁在家的胡佳的心境。
中共老干部92岁的胡绩伟先生(他是原人民日报社长,拨乱反正与改革开放推动者与主号手)近日说,十七大之后、奥运前,不仅不应当抓人,还应放人,一些思想犯,异见者,海外优秀流亡人士。这是老先生忠心之言。大喜前的大赦,这是和解的大好机会。顺势而为者,天下无敌。
“不现实!不现实!你这个书呆子别说了。”我又听到那个声音在喊。
“不现实?把所有的盖子都捂起来,把所有的异见者封嘴,把网络中断,把微视频统统看起来,限制物价上涨,可能吗,这才是真正不现实。”
“小伙子,你不懂政治,现在是积重难返了。”那个声音一声叹息。
我急了:“积重难返,还得返。如说积重,还有比反右,文革积下的更重吗,不都平反了嘛,还增加了政府的威信,那些年,中国人活得多舒心。只是你们有没有胡绩伟等老干部这样的魄力!把盖子揭开,把家中事,处理好,处理干净,打开家门,欢迎天下宾客,好好摆个奥运大席!”
“处理不干净了,太多了。”
“这也无妨,哪个国家没有点内部矛盾,让他们来看,只要是真实的,只要有这份心,人家也能理解。哪家过日子没难处?”……
从官家的角度:这也是阻止胡佳“这小子”名扬四海,获得更多的支持的最好办法。勿让胡佳殉道,这只能让其光荣,而你们自取其辱,让他回到家中,做一个好爸爸,就象你们每个人一样。
妙哉,中国的哲学,既可“无中生有”,也可“化有为无”。
否则,如胡佳不幸坐狱,对于奥运,我们恐怕会有永久的生理反应:即,我们仍将支持奥运,毕竟是中国人的大事,要办妥,办好,但只要一天不放胡佳,我们听到“奥运”将不免有恶心呕吐之感。
2008年1月1日至1月6日
另:我愿担起十三亿分之一的责任,愿成为艾晓明女士信中愿分担胡佳可能坐牢天数的人。
原载壹报 http://1bao.org/